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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3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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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怪罪到你就是。馬夫大哥,你快帶我去吧,只需見見它,我便放心了。”

馬夫還在死命磕頭,“連城公主容稟,馬廄裏畢竟是關著牲口的,那裏頭總有汙穢,別臟了公主的鞋。”

“看你這話兒說的。”清笛就笑,“我不嫌。快帶我去吧。”

馬夫看再也瞞不住,只好擡頭絕望地再望了一眼郭婆婆和翡煙。那兩人也過來,一同跪倒在了清笛眼前兒,“公主,我等知罪!”

清笛反倒笑了,笑得越發瀲灩如花。她面上泛著層層的紅暈,也不知是真的情緒高漲,還是被這草原上浩蕩的冬風給吹的;抑或是被氣著了……

“幹嘛呀,都起來。有什麽事你們都直說吧,別這樣吞吞吐吐著。還有什麽是我承受不住的?你們若真以為我還有什麽承受不住的,便是你們打心眼兒裏還看不起我——說吧,黑丫是傷成什麽樣兒?難道治不了了?或者——從此癱了?”

清笛繼續笑著,“無妨。只要它還有一口氣在,我便知足。我依舊養著它,跟它做伴兒,一起打發這漫長的時光。沒什麽受不得。”

馬夫的眼淚都掉下來,草原的漢子原本是彪悍,此時卻活生生被清笛的笑給撕裂了心房——“連城公主,都是小人的錯!——黑丫它,它不見了!”

“不見了?”

清笛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哪怕就算是黑丫都病入膏肓了,但是她能再看它最後一眼,能再陪它最後一程就好。甚至她不管怎樣還有機會,親手挖了墓坑去埋葬它……

清笛知道,黑丫與她一樣,實則並不想來這契丹草原,不想離開自己的故土家園;來了這裏,總歸時時處處受排擠與孤立,不得舒展。所以即便死去也好,便不用活著再受更多的罪——可是她卻絕對想不到,馬夫給她的,竟然是這樣一個答案!

“它不見了,這是什麽意思?”清笛回身瞅著郭婆婆和翡煙,“你們說的,它受傷了。它既然受傷了,它又怎麽會不見了!”

清笛依舊在笑,可是眼裏的淚卻還是大顆大顆地跌落下來,“它就算再也熬不住了,它就算再想逃離這裏,可是它總歸會等我回來。”

“我還沒回來呢,它還沒見我最後一面,還沒跟我告別……它怎麽會就走了?”

馬夫都做好了準備,寧願挨幾鞭子;可是清笛卻只是這樣地說話,那彪悍的漢子都再受不住,“連城公主,小的對不住您!小的負責禦馬營,這麽些年也伺候過不少馬匹,卻從來沒見過黑丫這般的……”

“它原本懷了崽子,可是那夜突然就掉了。它低低哀鳴了一個晚上,早晨小的去看它,竟然發現它自己咬斷了韁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小的自知失職,這些天一直帶著人在這附近尋找。黑

丫剛掉了崽子,身子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所以它根本不可能走遠啊。可是說來也奇了,小的騎馬帶人找了幾天,竟然全然不見它的蹤影。竟是不知,不知它去了哪裏!”

這樣寒冷的冬季,草木枯黃、水源凍結。獨自一頭剛剛身子受過重創的驢子,它自己一個人跑進這荒涼而陌生的大草原去,將意味著什麽,還用說麽!

找不見吃食還好說,更別忘了這草原上正四處游蕩著同樣饑餓的猛獸!

即便群居的馬都不敢說能在饑餓與猛獸的雙重夾擊之下熬過這個寒冬,更別說黑丫只有孤身一人!——它如何還有可能活得下來!

251、找不見了(第三更)

清笛沒再說話,只是站在雪野裏無聲地落淚。卻無聲息,只能看見一顆一顆的眼淚落下來。

就仿佛,那些眼淚不是來自眼睛,而是從她的心底、骨頭縫兒裏一並流淌出來的一般。那不再是眼淚,而是潛藏在生命最深處的悲傷。

“公主,公主求你別這樣……”郭婆婆哭著抱住清笛的腿,“公主與黑丫的情分,我是最知曉的。可是就算黑丫不見了,公主也別這樣苦著自己。說出來、罵出來,或者幹脆就打我們幾下……也總比這樣,你自己壓著要強。”

“這原本都是小的們的錯,連城公主便責罰小的們。”馬夫也看不下去,磕頭如搗蒜。

“不,這是我的錯,與你們無關。”清笛卻終究疲憊地搖了搖頭。

這原本就是她的錯,她心裏明白。如果不是遇見她,如果不是成了她的坐騎,黑丫依舊是中原霸州一頭無憂無慮的小黑驢。又怎麽會認識了小六這個契丹人,又怎麽會在霸州城破的那一日被小六帶到了契丹草原來?

就算郭婆婆和翡煙都在她面前支支吾吾,可是她卻也能聽到是月牙兒的朱纓咬傷了黑丫。整個廣平澱的馬群裏,除了黑丫之外,也只有朱纓身上受了傷。清笛碰巧遇見月牙兒的侍女燕兒牽著朱纓走過的時候,都能清晰看得見燕兒眼裏的怨毒……

原來主人之間的爭鬥,最終連累了黑丫。如果不是因為她,黑丫便也不至於受到朱纓的仇恨與攻擊……

而黑丫的崽子是怎麽沒的,她更已經不必細問。

這偌大的草原宮帳,有誰會在乎一頭驢的崽子能保住還是保不住?

清笛轉身走向自己的帳篷。

太陽明晃晃地從高天直刺下來,像是懾人的利劍。那光和熱都直辣辣的來,讓人沒處躲閃;可是腳底下的雪卻將寒涼直接穿透了鞋底,直接灌進她身子裏。

這樣冰火兩重一般的煎熬,讓清笛只覺頭暈腳軟。可是她努力撐住。她早說過,今時今日早已沒有什麽是她再承當不起的。再也沒有……

原本上天就是要讓她失去一切的:爹娘、名譽清白、此生自由;今日還要失去小六……如今,再加上黑丫……

所有她身邊最重要的一切,註定都會一件一件失去。直至,她的性命。

她此時只是覺得對不起黑丫。她能想到,黑丫在那一夜的絕望。它並非不想等她回來,它並非不想跟她道別一聲再離去——而是那樣的一個夜晚,悲傷與絕望緊緊纏住了它的靈魂,讓它再也堅持不下去!

黑丫是個聰明的姑娘,它如何能不明白,這樣一走了之所將面臨的是什麽樣的未來!

可是它即便要拼卻一死,即便要來不及再見她最後一面也要走……便只證明黑丫已經在那一刻再也堅持不下去。

而她呢,作為黑丫的主人,她無能!她沒辦法早一點回到它身邊,沒辦法在它受到傷害的時候擋在它前面,沒辦法在它受到傷害後及時撫慰它的心……她還有什麽臉去當黑丫的主子,她對不起黑丫!

清笛緊走了幾步,猛地停下來,仰頭望草原高天,任憑明晃晃的陽光如同利劍一般刺向她的面頰——“黑丫,惟願來世,你為人,我為驢;我再還你今生今世的情!”

身畔粼粼閃閃,仿佛有無數人影走過。每一個都在她面上遮下一條身影,讓她明白她還置身人間,無法逃脫這人間必須要承受的痛。

“見過連城公主。”

“請連城公主安。”

各種各樣的嗓音,男女都有,尊卑不一。可是那聲音卻只有空洞洞的禮節,沒有一絲暖意。

草原的風大,那些人即便走得很遠了,可是嗓音還會被風給帶回來,灌進清笛的耳朵。他們談論的無非都是同一件事:皇上早朝下旨給六皇子和月牙兒郡主賜婚了。六皇子出乎眾人意料地欣喜接受,直到走出大帳的時候面上還盈著喜氣。

末了,那些人還不忘了加上一句:“剛剛看連城公主站在草原上那麽傷心,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是不是就因為聽說了此事,所以傷透了心?”

原來不知何時,她與玄宸之間的事情早已在這草原上傳揚得人盡皆知。人盡皆知——她空披著一件公主的袍子,她依舊是人盡皆知的青樓女!

而是誰在私下裏傳揚了這些話,是誰想要毫不留情地扯掉她身上那層高貴的偽裝,她已經懶得再去追尋。

“姑娘!”翡煙從後頭追過來,一把捂住她的風帽,“別聽那些人嚼舌根子!”

“沒有。”清笛臉上的淚滾落得再快,也快不過這雪原上浩蕩的冬風去。此時所有的淚早已被吹幹,想哭都再哭不出來。哭不出來,索性便笑吧,清笛轉身笑望翡煙,“風這麽大,我兩只耳朵裏頭灌的都是呼呼的風聲,哪兒聽得見別人說話。”

不必聽見別人怎麽說,只聽得見自己心裏的聲音就夠了。

當行路迷茫時,要依靠的不一定是司南,而是自己心底的直覺。只要心還鮮活,便依舊還能找的見應該前行的方向,不會迷失。

“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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